Somewhere In Time

今天是102年5月12日  母親節

紀念在生命中三個嫁給姓吳的女人..是我感謝的女人

中間坐著是我奶奶   我們家鄉話叫成" 娘(發三聲)娘"

早年住在大溪的僑愛新村--

我唯一僑愛新村的印象.是屋前一株紫色的花..和粉紅色上面有綠金線的筷子

我娘娘仍裹著小腳..心性和步伐卻都很快

她晚年住在台北汀洲路附近的國防醫學院旁一間低小違建..在當時的三總做清潔.....

當中這無數年..我們好像不常聯絡....

民國74年..我北上念書.. ..不知我為何會願意要住在娘娘家?

註冊前一天晚上下著雨,我坐車從中壢北上,在公館下了車後..完全迷路..找不到那個地址..夜雨中.胡亂走.竟走到師大分部..毫無方向

娘娘後來看我久未到家,出來接我...我們根本沒約定.....竟突然在基隆路口相遇

我看到她傘下的小腳...... 她劈頭罵我:死鴨頭..之類的

我住在娘娘家的小閣樓,窗戶對著是國防醫學院的宿舍.我常被那些嘻笑歡樂的聲響弄得既羨慕又心煩....

娘娘每天4點就起床得去工作.... 而我放學回來7點多..只見留在桌上飯菜..以及已經入睡的她...

那小閣樓上的微光  是我初來台北的陪伴......多久..我忘了 .....一直到搬到木柵

我娘娘何時死的?我也不記得.只知在大陸過世  安葬於斯.算是落葉歸根...

他當時送我一個金戒指....我沒有放進保險箱..這金戒指就是閣樓上的昏黃

最右邊穿著花布衣的是我大伯母 

我小學時中午總是溜到她家吃中飯....常常喜歡待在她家..很有"家"的味道

她總是穿著素旗袍..喜歡叼根菸 

對我很好..常叫我: 清清吃這個  清清吃那個 ...

我幼時調皮不安分  總把到大伯母家吃飯成為必然..想去就去..不曾言謝..

大伯母晚年失智  認不得人 前幾年我在堂姊家  堂姊問她--記不記得清清???

她只說了--"妳是自己人阿"   當下我傷心難過不已 ..

大伯母去年安息  我懷念她的"綠豆凍凍果"

最左站立著為我母親 

許多人都說我長的跟母親最似  她是個海派 卻也憂鬱的女人

我對母親的記憶極少

有的都是在牌桌上  和她的男牌友們打情罵俏

我有次為了想跟她要錢  立在牌桌旁甚久  (才有幾次母親的印象)...後來我開口要錢..當然是挨了一頓罵...(牌桌上不能要錢.是我後來才知道的...)

我的童年 我的小學  我的中學  都沒有母親 "母親"的印象

我們餐桌上的飯  換洗的衣服  我的牙痛  我的制服 我的便當  都沒有母親的影子

我的初經 還是我們家當時煮飯的阿嫂 告訴我的

那樣愁苦的年代  那樣破舊的眷村  我想我的母親有自己找尋快樂的方法

她快樂嗎?

看似玲瓏的女子 其實深藏著我們不解的心思  她數度輕生 不知為的是甚麼??  

我後來看到數篇文章 寫到自己外省母親因為鄉愁而有子女終不理解的憂鬱..

即至成長 我才略能體會 我母親那樣表裡不一的情緒 時而高張 時而深沉 

在國二升國三的暑假 在模擬考的第一天 我母親在榮總病逝....當天在榻前撫身痛哭

所哭是一個人的逝去  傷哭的背後 有母親的感懷嗎?? 我該懷念她甚麼呢???

第二天 照常去模擬考  我跟旁邊的同學說:我媽昨天死了...

她大為驚震 說:妳今天還可以來考試??要是我  我可能哭死了.....   

..........

我母親過世32年 ......

這幾年我們姊妹有時常聊到母親的有些怪異行徑  ....覺得母親應該有憂鬱症

她在人間還不到50歲 (民國21年生 70年過世)

我姊妹去年回到母親的浙江家鄉  她的兄姊仍健在

我舅舅保留著母親數十年前從台灣寄的一封信  終其一生 他們沒有再相見

 (我舅舅)                                            (我母親的家鄉)

在緊鄰外海小漁村 那條河道 據說母親和大伯母是坐著一個木盆逃走的....

或許那漁村的汪洋 正是她過不去的苦

 
 (我姊說:這是我母親逃離的路線  逃到對岸山上....)

不是 每個人心目中的哪個母親 都是溫柔 無私 寬容 ... 如大樹的形象

我大哥曾憶及:童年時 去池塘玩 回來被母親吊起來打的記憶...

我的記憶裡...從沒有被母親打罵過....不是我多乖巧   是因為她已沒有時間也沒有心力 來管教吧??

我的母親記憶..淡的如天邊薄雲......

我仍是感謝她賜我生命..讓我有來這世界的機會

我自己成為母親   沒有學習複製的對象   我卻也不做溫柔 無私 寬容的母親 

我不斷地跟兒子們"提醒": 我為你們做的  你們以後要加倍還我 才公平

我只做我想做的那種母親

但求百年以後  不是兒子心裡那朵雲